黎明前夜 第八章
第八章 乱七八糟的前辈
“天黑了。”坐在警车副驾驶座上的迟晚远远地瞟到血鹰和两个孩子的身影，便急忙把游戏机丢进了包里，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还是去执行任务了。暮城那家伙简直十个我都劝不住，他是好心，那孩子确实要有点事情干，好歹也干些安全点的事。随随便便让一个女孩子就这么上战场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虽然折鸢现在没这个打算，要是她哪天突发奇想上前线，我就算被她骂到狗血淋头甚至要和我分手都会拦着她的啊。”
“得了，连这种事情都能想到女朋友我也是服了。”叫她过来执行任务的黄毛倚在后座上，坐姿相当豪放，高大的身躯几乎要填满半个后排，“鬼知道他们怎么安排，刚送她进组织暮城就出差去了，还要去那么久，搞得没人给她发东西，普及知识，她一堆东西都没领，甚至连手铐都没带。她能把他们带回来，也是有点本事。”
“对了斯然，”迟晚转过头，张扬的头发在座位头枕上开了花，“待会儿要不要去喝一杯？”
“得了吧你，昨天才喝完。”斯然白了他一眼，嘴角抽搐似的笑了一下。
两人正插科打诨，血鹰和两个孩子已经带着人贩子们到了警车这里。看着车里的迟晚和斯然血鹰惊得短暂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问他们这帮人怎么带回去。
迟晚强行拼凑出一副沉稳冷静的前辈的神情，强装严肃地开口说道：“我把他们带去另一台车，你先让那两个目击证人跟过来，你就跟斯然先回去。”
“好。”血鹰应答迟晚之后又小声地跟两个孩子说了一句加油，才和斯然一起走上一台不像警车的警车。
斯然比刚才坐得文雅不少，他对自己的身高颇有自知之明。
“太久了。幸好这不是一次袭击事件，否则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你太慢而有危险。”
上来第一句话就像在训话，血鹰完全不知道回答什么。
“不过既然是你第一次单独出任务，那也还算可以，好歹是把人抓回来了没出什么幺蛾子。但你怎么连手铐都不拿？你是有这个能力把他们抓回来，但是要是人再多几个你没有手铐你还能这么方便地把他们带回来？”
“我没接到领装备的通知，暮城出差了，组织里我只认识他一个人，折鸢也没告诉过我别的。”
“行吧，最近那边是忙了点。那你待会儿赶紧去领。我带你去。”
“好。”血鹰仍然没有表情。
没有给后辈增加安全感或信心让斯然表现出些许遗憾。但他确实不知道对一个被强行套上铠甲的人而言，这一切都不怎么重要。
而斯然本人，在社交方面僵硬得让人捏一把汗。对此他一无所知。
在空气短暂凝固的时间里，司机默默把车开动了。这位司机比来时的那位一言不发的司机健谈得多，刚发车没多久便开始吐槽迟晚每天晚上打游戏打到半夜，在警区作为他的邻居常常被他大晚上惊喜或愤怒的吼叫吓一跳。
“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迟某同志说你越晚打游戏越爽，可惜总是犯困。但我们时不时被叫去值夜班的，大晚上看球赛清醒得很。”斯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们不都一样嘛。”血鹰笑了一下，还不习惯坐车的她不小心踹了一脚驾驶座。司机抖了一下。
“就算你会飞也该好好坐着，不然你就拖着车带我们飞吧。”司机也开始笑。
“我不会飞。”血鹰笑得发抖，完全没有刚做完任务的样子，倒像在景区观光。
“我们有好几个队员会飞，你想学随时带你去见他们，前提是你不在工作。”斯然的表情也没那么冷酷了，反倒露出一副炫耀孩子的神情。
“倒不用了，不飞我也能上到高处。”血鹰越笑越疯。
回到警察局，又穿过一条蜿蜒曲折的走廊，两人才走到科术组织的装备室。准确地说，那是一个仓库，或者武器的博物馆。刀枪棍棒长枪短炮应有尽有，还有一大团暗器似的东西堆满了一个角落。
斯然说这里没有固定的人负责管理，平时科术组织和警察局的人会把缴获的、公费囤的、以及自己买来公用的武器和装备放这，很多丢了自己的武器的人或者没有武器的新成员会来这里“借”武器。
“科术组织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成员加入组织第一年要给集体交两个武器。到时候你可得想好给我们交点什么好东西。”斯然即使长着一张严肃的脸，也无法掩盖对组织的得意。血鹰还不知道他是组织里经验很丰富的老队员，他也不打算说，但老队员独有的老成和神气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血鹰跟着斯然在衣柜似的柜子里掏出几个手铐，虽有点生锈但不妨碍它们发出耀眼的冷光。斯然还坚持要给她塞几个暗器，血鹰考虑到自己不太适合近战一再推辞，斯然便摆出一副严厉的过来人姿态不由分说地把暗器塞进一个挂包挂在她的肩膀上。
这么离谱的前辈，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呢。血鹰虽一清二楚但没有说出来。
从装备室去饭堂的路上沉默的时间没有持续很久，斯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战斗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血鹰尽管知道先前的误伤在战斗中是大忌，但瞒着前辈和组织的话也太不够格。她忍着内心群魔乱舞的荒凉硬是面不改色地把误伤事件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斯然果然还是表现出了怒气。他倒没有婆婆妈妈地骂些有的没的，只是叫她看清楚，这么弱的对手打那么久还要误伤他人实在不够本事。最后他语气严厉地加上一句，罚两百个空挥，不准偷懒。其实，科术组织所有成员都没有上下级之分，斯然也无权命令血鹰干什么，但他还是加上了“惩罚”的话。至少加练比骂人强两百倍。
门没有关好，留出一条细缝，透过它可以窥见房间的全貌。
盖着厚毛地毯的地板上乱七八糟地丢满了抱枕、电线和没开封的零食，最远的角落里的“床”是一团铺在地上的厚垫子，周围四面墙壁有三面整整齐齐挂满了折鸢的照片，剩下一面被柜子挡了一半，剩下的地方只挂了几幅游戏海报。而警服和装备，则是被拿来炫耀似的摆在透明柜子最显眼的地方。
最离谱的是，血鹰还没敲门就被一只手迅速拖了进去，在踢门的声音中她一抬起头便看到天花板上全是折鸢的照片，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背后是各种各样的地方，让她跟着折鸢环游了一次中国。
“忘了告诉你，折鸢，是我的女朋友。”迟晚努力做出耍帅的表情，但他的表情从不受控制，看起来倒是面目狰狞。
“你啊，真是太夸张了。”血鹰无奈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对面的屏幕。屏幕上是满是残垣断壁，一个穿着铠甲的小人在夹缝中开枪，又费劲地跑起来，无数次重复相似的动作，终于让小人跑到了开阔的地方，在漫天的星光下，几行字从奇怪的地方跳出来——游戏胜利！
“终于通关了！”迟晚激动得一拳捶在地毯上，手边一包开了封的虾片被敲得飞起来，他不慌不忙的用极快的速度把飞出来的虾片全抓起来一把塞进嘴里，任由剩下的大包装稳稳当当地落回他的手边。
“帅吧？你要不要也来玩一下？”
“你看我像是玩过游戏的样子吗……”
“那就给你来这个，你就看也行。”
迟晚在游戏机上一通操作，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了一片黑暗的地下室，天上掉下来几块紫红色的宝石，奇形怪状的标题后面站着一只更奇形怪状的未知生物。
“这是我这最适合新手的恐怖游戏。但其实一点也不恐怖。你只要收集宝石再打怪就行。”
游戏开始。深幽的地下室里游戏的主角在四通八达的隧道里穿梭，时不时飘来带血的布和鬼火似的东西。血鹰紧盯着屏幕找宝石，却久无收获。那些冒出来的东西一个都没能把她吓一跳，反而被她无情吐槽：好丑。
迟晚小声念叨：“我跟这么多人一起打过游戏，说恐怖游戏丑的，你还是第一个。”
“不是吗？”血鹰回了一句，突然把音量提高了一点，“下面！”
迟晚还以为她终于害怕了，没想到一往下就看到本场第一块宝石。迟晚这个技术高超的游戏狂一时都没发现，不过多半是聊天分散了注意力吧。
“你还真行。”迟晚挑了挑嘴角。
“行什么呀，不过是你走神了而已。左边！”
又一颗宝石。
“我看到了，大惊小怪什么。”迟晚其实没看到，血鹰也听得出来他其实又没看到。
又走一段，三头六臂的怪物从拐角处冒出来。迟晚不慌不忙地拔起射出一发宝石把它打成一滩血水。后面紧跟着的两个怪物也被轻松击败。迟晚操控小人东绕西绕钻到一个废墟似的小房间，对着镜子射了一颗宝石，镜子被砸开一个洞，露出一条昏暗的通道。
“这都行？”血鹰惊讶道。
“当然可以。这是我很久之前就找到的隐藏路径。今天带你的那个司机都没发现。”迟晚专注于游戏，出人意料地没有显出得意的神情，而说话只是云淡风轻地带过。
血鹰的注意力也提高不少，两人紧盯着屏幕，迟晚操控的小人在昏黑的地下室里穿梭，在连打几个小怪物之后，最大的那个怪物被迟晚一通扫射也变成了一滩血水。一个巨大的奖杯从天而降掉到小人怀里，游戏结束。
“打完了。帅吧？”迟晚又恢复了得意洋洋的状态，正当炫耀之时却没有后辈的回应。他往身边一看发现血鹰已经缩成一团在地毯上睡着了。视线定格在手机上——00:45，她显然没怎么熬过这么久，但这只是迟晚的前半段夜晚。
他没有触碰她。他只是觉得这位极其适合战斗的后辈，也许甚至不需经历初出茅庐的磨练就能成为强大的战斗者；但她本可以选择普通平凡而安稳的生活，虽不一定适合她，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幸福地过完一辈子。
要是她能像自己的女朋友一样，不也不错吗？
迟晚庄严肃穆地凝视着她，而又顾虑着她和自己女友的未来。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他知道此刻一定有一个人在月光下，用画笔书写黑夜的彩色。
他拨通了电话。
“小鸢，血鹰在我房间里睡着了，能不能把她带出去，今晚我们一起过吧。好久没有一起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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